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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17节 谁无年少时
  她越看越觉得眼,心里似乎有个念头呼之出,却偏偏辨不出来,那感觉就像隔着玻璃看人,不至极。

 她不由得放低了音量:“进去看看?”

 汨罗脸上突然出冷笑,摇头道:“不,我们走!”回身大步往来路走去。

 和以往的潇洒不同,这一回他的脸上反而显得有些阴沉,并且似乎也失去了逗她的兴趣。

 汨罗城府很深,自第一次邂逅之后,宁小闲就极少见到他发怒。她又回头看了两眼,不知道那扇门背后有什么,能得他这样失态。

 …

 好吧,其实她这两眼真是多余,因为在随后的时间里,无论他们走到哪里,路的尽头都有两棵枣树,树下都有那一扇平凡无奇,几乎掉了的朱红木门!

 她就是再迟钝,也明白自己二人被九幽的分身盯上了。

 汨罗何等心境,早已平复了心态,此刻望着朱红门微微一哂道:“还真是不肯死心哪。”终于上前两步,轻轻推去。

 吱呀一声,门扉终于开。

 面即是一扇屏风,上面雕着青山绿水,绕过去了,才看到里面是两栋精致的小楼。不过红墙绿瓦,没有描金砌玉,却让人一眼看起来就觉得好生雅致。

 院子很小,砌得整整齐齐的青石路面一尘不染,院中栽着许多花卉,正当含苞待放。

 屋檐下一口大缸,承接着从拱起的飞檐上头滴落下来的雨水,如今缸已半

 望见这口陶缸,宁小闲脑海中突然嗡地一声响:

 难怪她觉得眼,这小楼、这屏风、这花草、这大缸,不就是驰明城中汨罗住处的摆设么!

 九幽居然在这梦之城里头,完完整整地具现出了汨罗的旧居。然而这与她所见到的又有不同,首先是朱红门上少了那对含着门环的紫金铜鎏的螺蚌,也就是龙之第五子椒图的魂,因此她第一眼就没认出来。进来后的小楼和庭院,也和她先前所见的不尽相同呢。若说非要找出细微的区别,那就是这些建筑看起来很新,远未有她见到的那般经过了风吹雨打的痕迹。她甚至看到一楼柱上补刷的红漆都还未干透,延伸到小楼的树枝上,还挂着一串小小的风铃,随风送出快的声响。

 这串风铃,在她印象中也是没有的。

 如今汨罗的红眸就紧紧盯着这串风铃,那般专注的神态,似乎那上头长出了花儿。

 她看不懂这人眼中的情绪。

 庭院空寂,四下无人。

 人呢?她原以为这里布下了刀山火海呢。

 汨罗突然冷笑道:“如你所愿,我进来了。九幽你还要装神鬼?”

 许是被他催促着,月门后即有一个窈窕的身影袅袅走出,站到了桃树下。

 这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,青丝绾作高髻,作妇人打扮,只一身青衣素裙,发上无簪钗,手上未配首饰,虽是素颜朝天,竟然不减其国天香。

 她的美貌,已经难以用言辞形容。宁小闲七年间行百万里路程,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,然而若论颜色之盛,除了玄武之外竟然无人能出其右!可是玄武之美有如天人,华光万丈、高贵尊严,谁敢直视?而这女子就如空谷幽兰,对月独开,令人心生怜惜。

 饶是同,宁小闲见了她也觉目炫神,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。

 再看身边汨罗的神色,竟是面铁青!

 偏这女子见着汨罗之后即袅袅前行两步,面上出慈爱之,嗔怪道:“又去哪里野了,大半天不见归家!”

 她声音自然好听,还带着温柔和宠溺之意。宁小闲却突然觉出了不对劲!

 汨罗容貌之美连女子都要自叹弗如,常常教人忽视了他的身材其实高大拔。不过她就站在他身边,方才又是背靠背而战,知道自己的身高也就是勉强能够着他的肩膀。可是现在她突然眼角的余光,竟然扫不到那个身着红袍的身影。

 她一转眼只望见了空气,然后下意识地一低头,大惊失

 身边站着的,哪里还是那只美高傲的天狐?立在那里的,居然是个五、六岁大、身穿银红撒花皮袄的小男孩!

 宁小闲敢发誓,自己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男童。

 他面部的轮廓实在太漂亮了,比小女生还要秀美得多,嘴角却微微翘起,显出一种倔强来。更重要的是,他头的发丝都是乌油油的黑色,那是和宁小闲、和立在桃树下的女子秀发一般乌黑的颜色,并且在柔顺的发丝之中,还有两只小小的耳朵立在头上,却是纯白的。

 呃,如果她没认错的话,他身后多出来那一条长而蓬松的雪白东西,是…尾巴?

 这一对白耳+长尾,长在这娃娃身上既不难看,也不突兀,反倒要萌得她一脸血啊!

 吃惊归吃惊,宁小闲还是立即想起了汨罗对她说过的话:他的母亲是人类,他也曾是半妖,只不过后来经过老府主的换血,将妖脉换作了纯血的天狐!

 那么,这小家伙就该是汨罗小时候的模样了?她毫不怀疑,因为虽然那双红玉般的眼睛很大、很圆,还未变为成年之后狭长的狐狸眼,却已经有了几分夺魂夺魄的味道。从小就是这样一个美人胚子,也难怪后长成了颠倒众生的妖孽。

 若未亲见,她决不敢相信,那个一肚子坏水的汨罗,小时候居然是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正太!若不是知道这家伙就是汨罗,就算以她讨厌孩子的脾气,在路上遇到了也忍不住想上前捏脸。

 随后她就觉出了异常。

 自个儿变成了这副模样,汨罗居然毫无反应,就保持着望向树下女子的姿势,面部神情呆怔,竟是连眼珠也不转一下。

 就在这时,身后一颗榆树稀疏阴影覆盖的地面中突然悄无声息地蹿出一个人来,行动若幽影般鬼魅,速度却是其快无伦。奇怪的是,明明是身处这样高速的运动当中,这条影子却偏偏给人一种极端静谧的感觉,就像飞行的蜂鸟,明明双翅扇动的频率已经超过眼可见,却能将己身牢牢定格在半空中,静若油画。

 这个人影也是一样,他扑出来的路线都极柔和,让人生不出半丝受到威胁的感觉。可就在眼都未来得及眨一下的功夫,他手中一对分水刺就已经戳到了汨罗后颈。

 这对狭长的刀身上闪着微弱的黑光,刀气延伸出来半尺多长,几乎离汨罗只有不到三寸距离,只消再往前一送,就能将那尚且稚的小小脖颈刺穿!

 幸好汨罗身边还站着宁小闲。

 她战斗经验丰富,汨罗甫一出现这样的异状,她就提高了警惕。这人影虽是从背后来袭,却也逃不过她的感官。事态紧急,她也来不及多想,伸手就去抄汨罗的小身板。

 刚刚碰到他的身体,她就觉得脚上一紧。以魂力扩展开来的神念略一扫视,才发现两人脚下的地面不知什么时候都浮起了一双枯瘦干瘪的手臂,一下子牢牢拽住了他们的足踝。这种夜游神当然敌不过她的力道,她只要再加把力气就能挣开。可是它这么一拦,终归是耽误了宁小闲的救援,也因此给执着分水刺的身影争取到了一点点时间——能将分水刺扎入汨罗脖子的时间。

 魂体没有要害,但同样会受伤。只要受的伤势过重,同样会消散无踪。没了魂体,存在于现实中的身也只是一具无主的皮囊而已,除非像巴蛇身躯那样能够重新孕育出新的魂魄,不过那也是无数年之后的事了。身后这人自信,分水刺上还附了别的神通,只要他一击竞功,那么此刻弱小的汨罗必然抵不住这样的伤害。

 在梦中世界,魂魄的强弱几乎是形于外的,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。他费了这么大功夫将汨罗缩小成六岁模样,为的不就是杀他更方便?

 宁小闲自然也知道汨罗此刻没有还手之力,偏又被夜游神阻了一阻,偷袭者的刺尖几乎已经扎到他白晳的皮肤上,并且这一刺又快又狠,劲道拿捏得妙到颠峰。她近战经验丰富,能看到对手这一次攻击居然还有力量隐而不发,显然就算她成功格开的话,后面又会有三、四种变化如影随形地爆开,她再怎样格挡,也是陷入被动。

 对手好不容易布局成功,必然要趁着汨罗心魂失守来取他性命。他们的杀着,绝不会只有这一下。

 间不容发之机,她将汨罗用力回拽,他足下夜游神不起她这么大的力道,双臂喀喇一声断了。与此同时,她身躯右倾,挡在了汨罗身后!

 她这一下扑出带着决绝之意,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议,几乎是以身体去就刺尖。偷袭者没料到她有这般反应,分水刺已经从她右背直直刺入进去,前穿出,也再没甚后续变化能施得出来。

 同时匕首獠牙滑入左手,她身体移动时并未回头,左手向后一掷,凭着记忆将这短匕当作暗器向后投出。她已计算了自己移动的角度,手劲和角度同样刁钻,这一下出手迅捷无伦,匕首转眼就到偷袭者前。

 正是要以彼之道,还施彼身。偷袭者右手武器被制,偏这匕首上还有淡淡青光闪烁,显然徒手不好接下。他若再欺身而上,口恐怕要添一大。微一权衡利弊,他也只有立刻后退。哪知这匕首中途陡然加速,他退得再快,口还是被扎了一下。

 随后这匕首就消失不见。

 此时周围的环境已然大变。红墙绿瓦的小楼、平整的青石板、婆挲的花树,俱都在这么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。定睛看去,几人所站之处居然变成了一处狭小的院落,厢房塌了半边,院墙破败不堪,树木尽皆枯死,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住过了。

 这才是此处的真面目!

 最要命的是,院子四壁已经爬进来无数个黑乎乎的身影,水一般向着二人冲来。这德水城人口不过十万余,哪来这么多夜游神?这念头在宁小闲脑海中一闪而过,却不及细想,微一抬头,天空也有无数黑影攒动。

 往天上而去的路,看来也被封住了。

 若在现实当中,凭着身神力,她包管这些腌臜东西有多少死多少,然而在这梦中城中,她的力量实在不富裕啊!她又重新体会到了初入仙途时那种力量捉襟见肘的感受。

 出乎偷袭者意料的是,宁小闲一招迫退他之后,居然不往最近的矮墙突围而去,反倒借着他这一刺之力,抄起汨罗往前冲去!

 她竟是笔直地冲入小院中央,也即是将要遭受无数夜游神攻击的正中心!

 这人也不由得怵然动容。往最安全处逃生,是每一个生物体自有的本能。她在电光石火之间,居然还能强行抑住本能,作出最正确的选择,实是头脑清醒、心计机巧到了极处!

 不错,她若是带着缩小版的汨罗往外逃,说不定一时也能冲出这包围圈。然后呢?

 她不过一人,魂力又相对弱小,就算逃出了这里,却又要如何面对接下来铺天盖地的攻击?这梦中的德水城是九幽的地盘,怎样看来她都不会有胜算。

 所以她立时就作出了另一个选择:放弃突围,反向抢进!

 她前进的方向,正是那个惑了汨罗的女子。

 宁小闲对梦中世界所知不多,并不晓得这就是夜游神中最珍稀的一种,俗称梦魇。她只知道,是这东西引起了汨罗的异变,并且她都将汨罗抱在怀里了,可是汨罗却没有变回来,可见截断了这两人对望的视线并没有用。

 也就是说,她就算带着汨罗突围了,他也无法清醒,她仍要孤军奋战。

 既是如此,她的选择只剩下一个:杀了梦魇!

 无论她对汨罗动了什么手脚,都惟有杀之一途。解放出汨罗,她才有活下去的希望!

 这便叫做成也萧何,败也萧何。(未完待续。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,您来起点()投、月票,您的支持,就是我最大的动力。手机用户请到m。阅读。) M.guM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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